【沙李】 习惯（全）
应梗小短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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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早晨，李达康都会绕着市委宿舍旁的小公园跑三圈，速度不快，运动量不大，刚刚够伸展筋骨舒活气血，让身体能承受接下来一整天的办公桌工作。
这个运动量是沙瑞金帮他制定的，他自己对健身器械一窍不通，也没想过要练几块腹肌，沙瑞金就说，那慢跑吧，锻炼心肺功能，年纪大了不运动身体会生锈。
于是沙瑞金自己先在市委宿舍周边溜了一圈，相中这块公园，根据李达康的体能定下三圈的量，然后就天天拉着他跑。
一开始李达康连这慢跑三圈都做不到，倒不是体力不支，而是早上起不来。
他是个典型的夜猫子，即使不加班，晚上也会看文件看规划看新闻看到12点过了才肯睡，第二天醒来各种低气压起床气，哪里有精神去锻炼。
还是沙瑞金帮他改的这夜猫子的毛病，手段比较不耻，但总之李达康被折腾后基本十一点前就睡得不省人事，慢慢作息就往前调了，早睡早起，健康得很。
晨跑完，李达康去冲个澡出来，桌上早饭杏枝已经摆好了，一份白粥，火腿鸡蛋，一份拌青菜，营养均衡。
这早餐习惯，也是沙瑞金给他养成的。
李达康肝火旺，早起口苦，最烦吃早饭，在杏枝唠叨下才一盒牛奶一个面包带着走，说是车上吃，经常到了市委大院一忙就忘了，空腹浓茶喝不停。
他的胃病老早就有，结果那一次溃疡严重，开会一半突然吐血不止，沙瑞金吓得去了半条命，顾不得会上那么多省级干部众目睽睽，抱起李达康就往外跑，还是白秘书边叫急救边把人给拦了下来。
那之后，他们俩的关系算是在常委里公开了，沙瑞金干脆不再玩障眼法，直接住到李达康宿舍去。
先是“帮”李达康入睡，然后拉着他晨跑，再逼着他吃早饭，一条龙服务，几个月下来李达康身体状况果然好了很多。
“这样才对嘛，你看我保养多好，你再不注意，过几年就要比我老了。”沙瑞金看着劳动成果，很满意。
保养好有个屁用。李达康腹诽了一句，吃完白粥小菜出门去了。
“叫你带个箱子记得了吗？”一上车李达康就问金秘书。
“记得，在后面呢。”金秘书回答。
李达康往后座一看，好一个大箱子，“需要那么大吗？”
“我，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东西要装，就尽量拿大一些的。”金秘书擦汗。
李达康哦了一声，半晌才闷闷地接了一句，“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要装。”
到了办公楼前，李达康把水杯塞给金秘书，自己去搬那个空箱子。
一路走上楼，遇到的人纷纷侧目，书记亲自搬着大箱子，秘书在后面悠闲拎个杯子，像话吗？金秘书汗如雨下，有口难辩。
进了办公室，李达康第一件事就是泡茶，多年习惯了，不喝杯茶这一天的工作没法开始。
打开茶几边柜，拿了泡红茶，武夷慈心园的岩茶，沙瑞金托他战友寄来的，说是岩茶养胃，硬塞了他一柜子，还把他的毛尖龙井那些伤胃的绿茶都拿去送人，也是有够专制的。唯一剩下的半罐绿茶是金山农茶，易学习老婆自炒的，当初在会上给众常委各泡了一杯，李达康只是好奇地多研究了一下，沙瑞金就看到了，会后私下塞给他一罐。算来是沙瑞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。
李达康把慈心园和金山茶一罐一罐放进带来的大箱子里，“小金，回头记得买点茶叶。”
金秘书眼眶发红，“好，书记要喝什么茶？”
“随便，”李达康满不在乎地挥挥手，想了想补充道，“毛尖吧，许久没喝了。”
“那个伤胃，我看还是……”金秘书说。
“伤胃就伤胃，喝不死人，”李达康不耐烦地打断他，“我又不想当乌龟王八活个千秋万载的，喝点绿茶怎么了？”
“是，一会就去买。”金秘书赶紧答应。
挥退了金秘书，李达康在办公室转了一圈，陆续捡了些小东西放进箱子里。
林城环湖自行车比赛的纪念章，月牙湖游船的票根，一起出席人大会时的纪念钢笔。
最后，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首饰盒大小的黑丝绒盒子，里头是一朵红艳的玫瑰，当初沙瑞金在林城玫瑰园视察时在礼品部买的永生花。
买永生花的时候，沙瑞金还特别好奇地问工作人员，这花真能永生？
工作人员笑着说永生只是个说法，按照目前工艺，好好存放，放个三五年没问题。
“五年啊，太短了，这么美的红玫瑰。”沙瑞金接过包装好的永生花，白秘书正要习惯性地上前帮忙拿，沙瑞金却一转身无比自然地把花塞到李达康手上。李达康愣了一下也就拿了。
不得不承认，现在做永生花的工艺是真的好，这朵红玫瑰放在抽屉里，至今鲜艳如初。
李达康不无讽刺地笑笑，五年还嫌短，我连五年都没有。
他把永生花丢进箱子里。
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。
搜了一圈，发现再没什么东西可以放进去了，金秘书带来的大箱子还没装满一半。
李达康掂了掂，觉得自己果真是有点寡情。
前几天去替沙瑞金收拾东西的时候，翻出一大堆跟他李达康有关的，除了零零碎碎的纪念物，还有本相册，有本剪贴册，有本速写本。
李达康那时候才知道沙瑞金会画画。
不是科班出身的专业素描或水彩，而是简单的钢笔速写，流畅的笔触几笔勾出大致轮廓，偶尔有点细部刻画。
速写本里画的东西很多，包括沙瑞金四处调研时的风景写生，或者三五笔画的一个水杯，标注某某县某农民家的茶，许多场景是李达康没参与的，但也有些和他有关，比如林城柳树下的那座新桥，比如万亩茶园。
速写本里只有一张人物画，不知道什么原因，脸部没有细画，就一个身形轮廓，看得出短短的寸头，黑色的老干部夹克，坐在长桌前，举着一只手。桌上放的水杯倒是刻画细致，李达康一眼就认出来。
人物像的底下有日期，是沙瑞金第一次给他们开会的那天，还有一行小字，любовь с первого взгляда
沙瑞金那代人多少学些俄语，李达康却不懂，于是手机拍下那行字，找百度翻译。
手机闪着冰冷的蓝光告诉他，一见钟情。
李达康抓着手机低下头，额头贴在屏幕上，不让人看见他泪流满面。
敲门声打断了李达康的回忆，金秘书抱着一罐新茶叶进来，“您要的毛尖。”
“放柜子里去吧，”李达康又指了指箱子，“把它搬走。”
金秘书放好茶叶，顺口问，“帮您泡一杯新的？”
李达康看着杯底褐色茶叶，摇头，“不了，还有味，我再喝一泡。”
金秘书抱着箱子走了。
李达康往茶杯里冲入热水，茶叶翻滚，释放出最后的香味。
武夷岩茶就是耐泡啊。
李达康慢慢喝着，沙瑞金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。
明天开始，改了这个味道吧。
下班回到家，家里也收拾过了，牙具剩一份，衣柜空半边，床底拖鞋只一双，连卧室门后的哑铃也不见了。
杏枝倒是很细心。
虽然这些都是他吩咐杏枝做的，清空记录，开机重起。
他还得战斗，一个人肩负两个人的责任，不能被这些缠绵的情绪绊住，他必须做回以前别人口中无情无义的李达康。
尽管失眠得厉害，第二天李达康还是早起，晨跑，认真吃完早饭才去上班。
用两年的时间习惯一个人的存在，再用余生去习惯那个人的不在。
真是个赔本生意啊。
李达康坐在办公室里，捧着热腾腾的毛尖，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，“我这种人，还是孤独一辈子比较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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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梗文， @岳几荷 要的老沙先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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